我和一群同事来到深山里新建的合作社区进行考察。社区的入口是一家餐厅,开在半山腰,是一个开放的二层竹楼,四面大开,没有窗户,说是竹亭子也不为过。在竹楼二层明黄色的灯光下,餐厅里的员工坐在餐桌上写字喝茶打牌,等待客人。不过或许是由于这里生意太不兴隆,我们到来时反而像打断了营业人员自己的局。那张圆圆的桌子上好不容易挤出一个打牌告一段落的瘦高眼镜男,南方口音,独挑大梁地招待起我们。“欢迎光临,茶水自取,要吃什么扫码点单。”
天色渐暗,楼外的甲木乙木伸到我们桌子边上,枝桠绿绿的,挂着长长的叶子和惹人喜爱的青蛇。吃饱喝足后,瘦高眼镜男带领我们进入他们的社区。下到一层,穿过建筑就是进入合作社区之门。门口是一个庭院,空间仍属于这家餐厅,只不过由于位于社区内部,在院子里吃吃喝喝的人更多。在一个坐着三成年男一幼儿的桌边,幼儿跑过来送给我他们餐桌上便于携带的食物,号称干粮;瘦高眼镜男对幼儿慈爱地笑了。
我们的行程不容耽搁,瘦高男要先带我们参观全院,然后向我们展示我们今晚过夜的宿舍。离开餐厅后,一座巨大的花园印入眼帘。绿化带是禁止踏入的,上面除了种满造型植物,还有xx公社的吉祥物广告牌。一对情侣从小卖部购物回来,沿着绿化带边的步道走,还可以看见拉着绿色铁网的羽毛球场以及远处橙色墙体白色窗户的巨大cube,那是我们的宿舍。天已经黑了,宿舍楼的窗户里亮起荧白色的灯光。我和所有人已经走散,不知为什么,只有我在认真跟随瘦高眼镜男参观社区,其他人或许都陆续被沿途遇见的好玩设施吸引走了。
这段漫长的导览以我突然的尿急告终,瘦高男于是灵机一动,决定带我参观这个社区的关键——集体厕所。“为什么不叫公厕呢?”“因为集体厕所和公厕不同,公厕是居民从‘家’中出行来到‘公共区域’所上的厕所,不论如何是为公共场合的人准备的,但我们的社区和其他社区最大的不同在于完全泯灭一切公共的存在。”他神秘地停下脚步,我配合地扫视着这个设施齐全的社区的一切。他说:“你能看到的一切,其实都是大家‘私下’使用的设施,换句话说,集体厕所是全社区唯一的厕所,是大家‘家里的厕所’。大家从宿舍楼不远万里跋涉至此,不算是出了家门。”“大家各自家中没有厕所吗?”瘦高男说:“没有。我们没有公共区域,也不允许私人区域位于任何房间的内部,这也是我们公社最大的特色。”我还是不太理解,到了厕所边,瘦高男慷慨地和我分享了一些厕纸。男女厕在相邻的两个门后,瘦高男也要尿尿,我们相约尿完回到这里再见。
“男女厕还是分开的,看起来没什么不同呀?“我走进女厕,没想到这里只是一个空空的铺满了绿色瓷砖的cube——从地板到墙壁,再到天花板,均匀铺满了绿色的瓷砖。我知道这座女厕模仿的是我们在竹楼看到的挂在树枝上的小青蛇的皮肤。不过室内既没有蹲坑,也没有马桶,只有头顶上间歇性出水的花洒。在我的理解中,这个社区的女厕需要上厕所的人聚集在这空旷的房间里脱下裤子在地板上排泄,然后,青蛇的皮肤会和头顶的花洒联合清除排泄物。想来真是让人不能忍,不过我还是没有战胜尿急,一边死死盯着门口希望没人在我尿尿时破门而入,一边任意选择了一个位置蹲着尿完了。头顶的花洒及时工作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身上也并没有被弄脏弄湿,出门等了很久,瘦高眼镜男再也没有出现。
今晚要住在哪里呢?我看着远方的宿舍,知道因为某些原因,我的同伴们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床位。没有瘦高男的指引,我只能在社区里漫游。上过厕所以后,我或许是我们一行人中最了解这个社区真相的人了,此刻我很思念此行我唯一信任的某同行人,我很想告诉她这社区的秘密——唯一的厕所在那个瘦高男并未事先导览过的秘密地方,事实上,这也是全社区他唯一不主动向所有人导览的地方。宿舍里没有自己的厕所,就算其他设施再齐全,这样的社区怎么能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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